【绿岛】生长钢枪庄稼和诗歌的土地——评峭岩诗集《士兵与祖国》

凝重、喷薄的情感态势,伴以俯冲、迸射式的自由、立体宣泄,让鲜明的时代印痕与强烈的对于生命的思考和关注,无不注入在跳跃、奔腾的诗行之中。韧性与执著必将是它(作品)的血脉与筋骨,敬畏与膜拜则是他(诗人)灵魂的再生与涅槃。而使这种意志和理念得以最完美体现的,应是他为之付出了毕生心血的几部近乎经典的长诗作品。作为短章篇什的凝练乃至于审美诉求的合理补充,则体现了峭岩式的向上、高蹈、峭拔的艺术风格与表诉特征,继而奠定了峭岩诗歌整体性、唯美性的最重要、最闪光、也是最合理的艺术的客观存在。

更多的时候,阅读诗人峭岩的诗歌作品,其实就是目睹生命之花绽放的过程。倘若把一这过程定格或高倍慢放,再或者是拿到显微镜下做一番情感与艺术层面的深入探究和研判,将会得出如下的结论。

峭岩与诗歌的存在,就是生命与峰峦的对峙

相对于生命本体而言,诗歌毕竟是一个庞大、庄严而又圣洁概念的有机呈现,它是向上的火焰更是生命的结晶,不允许有任何的攀附和旁支末节的添加之嫌。所以,我不主张在“诗歌”或“诗人”二字的前面随意地加上一些不严肃也是不负责任的定语之类,诸如先锋诗人、魔幻诗人、爱情诗人、红色诗人等等。

在诗歌的创作过程中,只有诗歌写作题材的不同,却没有诗人身份的差异。

关键是,在峭岩脚下的这片沃土之上,不但生长着钢枪的意念、庄稼的身影,更生长着大片大片诗歌的乔木。

毋庸置疑,峭岩是一个横跨二十世纪与二十一世纪漫长之旅的真正意义上的诗人,他用他的诗歌作品庄严地向人世宣告了自己纯正的艺术主张和诸多情感的宣泄,并将诗歌视为自己生命中的“第二个太阳”。所以说,诗歌的存在对于峭岩来说,是一个永远没有终点的长征。正是在这场浩荡而又寂寞的跋涉中,诗人为我们适时地留下了前“史诗三部曲”(《遵义诗笔记》《烛火之殇》《跪你一千年》)和后“红月三部曲”(《七月!七月!》《八月!八月!》的问世。〔《十月!十月!》待出版)。这充分标志着峭岩诗歌创作巅峰时期的到来。

长诗创作,作为统领性的审美集合与火把式的烛照之光,点亮了峭岩诗歌漫长的风雨之路,并作为一种当之无愧的自豪和骄傲,跻身峭岩诗歌的经典之列。特别是长诗《跪你一千年》《烛火之殇》和《七月!七月!》,无论是在思想性和艺术性乃至对于人性的探寻和深刻解读方面,都堪称为扛鼎之作。

通过这些宏大题材的作品,我们不难看出峭岩与诗歌的有机存在,其实就是一场生命与峰峦的持久的对峙或厮守。事实上,这种对峙与厮守是没有赢家的,也不存在主次之分,只有意念的生成,只有诗歌的最后坚守。

但是,今天我们不去重点地谈峭岩的长诗,只是想借助以长诗的制高点来俯瞰并用了定位和聚焦的方式,来赏析一下他短诗的魅力,而新近由中国言实出版社出版的诗集《士兵与祖国》,恰恰是走进这个突破口的绝佳途径之一。

坚硬的记忆定会开出铁血之花朵

事实上,在峭岩诗歌漫长的旅途与跋涉过程中,军旅、军营、钢枪、铁血、士兵、疆场、戍边等等经历,已非是一种亲身的体验和过往。应该说,这是一种浸润着血和泪的沉淀在骨头里的“钙”,是一种随时都能复活的可意向、可觉醒、可波澜的诗性寄托和存在。

军人的尊严,军人的情怀,军人的神圣,幻化成一种诗意的秉性和习惯,伴随着诗人的征途而灿烂。如果说峭岩诗歌的天空是恢弘而又高远的存在,那么这种军旅的情怀则是这蔚蓝天空最为凝重的底色。我曾说过这底色是属于金属的质地,是青铜的厚重与回响,又是梦幻的铁流。收入本诗集中的《士兵情》和《大地诗》两辑中的百十首诗歌中,无不浸透着这种血色的痛感与殷红的追记。

我以为,这就是血与水的不同。诚如法兰西作曲家、指挥家文森 .丹第所言:“他曾感受过,他曾爱过,他曾受过折磨”。而事实上也是如此,是军队拯救了峭岩,也是军人的神圣彻底改变并结束了峭岩异常苦难、悲惨的童年。他曾无限感慨地对我说过,没有军队,就没有我峭岩的一切。无论是在生命里,还是在作品中,都充盈着强烈的情感波澜。

我时时刻刻俯瞰一条河流/我时时刻刻俯瞰一条山脉/它是我心中的图腾//我靠它而生而死/我就是它的一朵浪花/我就是他的一块石头/我幻化它的一粒星火/我锻造它的一柄刀锋/我活在诗的意象里/我追逐它血色的红……

——《枪之魂》

赤水,一条打过仗、承载过战争的河/赤水,一条染过血、期许大爱的河/毛泽东扬手“四渡”之后再没有回来/留下一缕豪迈守望河畔//是诗人都应该到赤水河来/看一看这里的山峦是怎样变成了动词/看一看这里的水又是怎样诗意流转/赤水,不仅酿茅台也酿出战争的奇葩//我从远方的幸福中来,亲亲赤水河/它八十年前就给了我/清凌凌的赤水河/伤口已经复合,日子玫瑰般红火/遥远的记忆水飞浪遏/那是赤水河

——(《亲亲赤水河》)

来这这儿的人多了/比那年的多几倍/脚步从浮雕里抽身/从遗忘里抬头/历史终于醒了//耳朵让耳朵安静/眼睛让眼睛发光/聚焦一座城/倾听一个会议/命运从转折开始//人人和群雕合影/沾一身仙气/比高比瘦比衣着/走下来时/怎么比也矮一头.

——(《遵义会议会址留言》)

诗人所面临的任务,就是如何将生命的真实变成艺术的真实,就是以正确的时间和空间,以正确的方式唤醒记忆的复活。诗性的凸显与艺术的再现,总是能够让我们走进诗歌的文本,而后又能从诗歌的汪洋中跳将出来,带着一定的高度回归到生活或生命的本体之中。此时的思想与唯美、想象与眺望、梦幻与现实、情感与自由,统统都将得到舒展和延伸,而诗人笔下的诗歌恰恰为此提供了一种无限时空栖息的可能。

对于小米、南瓜和步枪的关系,诗人说:“在记忆的深处/在历史的制高点/在战争的烽火硝烟之上/我眺望到了它们的身影/它们是人民军队的早期营养和武器/它们是我们灵魂血液里永驻的根”而对南昌起义的一支步枪,诗人是这样刻画的;“在南昌我去拜访一支枪/它躺在敞亮的展台上/一身浩然/一身正气/我悄悄走近它/屏住了急促的呼吸/生怕惊醒它的酣睡/它太累了//然而,它醒了/睁开惺忪的睡眼/站起来/英武神气/黝黑闪亮的体魄/几多斑驳/几多痕迹/它隔窗向我诉说/诉说钢枪站起来的日子/诉说祖国昨天的凄风苦雨……”

在作品中,诗人完全是以一个士兵的身份出现的。无论是对于钢枪的意念、军人的崇高;对于战争的遐想,人性化的植入,也包括对于历史.的再次升华和与现实社会形态的比拟,都融入了一个普通士兵的全部视野和情感的弥漫过程之中。

我们说军旅情怀已成诗人内在的一种情感定势,近乎是在诗人全部的诗路历程中,这种恒定的情感积淀必将伴随着诗人创作活动的始终。而诗人又是忠诚的带着这种刻骨铭心的军旅的印痕与姿态,走向更加广阔、更加厚重的诗歌沃土的,接下来我们就谈峭岩诗歌与大地的密切关系的生成。

        大地之子,必将背负着诗歌的荆条匍匐前行

就这样,诗人背负着诗歌的荆条上路了。他把全部的光阴与记忆毅然地交给了双足,从此,跋涉就成为了他生命的唯一。

同样,诗人是以一名士兵的名义出发的,因为他秉承了命运的安排,接受了神的旨意,要用毕生的精力去完成一首“大诗”的创作,而这种意愿和原始的冲动,始终都在他的血液中集合、流淌、碰撞,最后再到如山一般的堆积和耸立。

应该说,作为诗人的峭岩仍在顽强的行进中不断地跋涉,他的诗歌和生命将是一样的瑰丽和年轻。对于岁月而言,他总是走在时间的前面,对于诗歌而已,他赋予了笔下的文字神圣而又庄严的使命,对于情感而言,他完成了一个诗人所能够担当的全部的倾诉和庞大的诉说。与天与地,与神与鬼,与人与事,可谓足矣。

不难看出,在诗集《士兵与祖国》的“大地诗”一辑中,峭岩走出军营迈向土地的步伐,是何等的急促和矫健。他几乎是在用心和笔丈量脚下的每一寸土地,然后又在这样沉默的泥土中,体悟出一颗赤子之心的狂跳以及历史的体温。诗人以虔诚的姿态、深沉的笔触,勾勒了这样一幅幅诗意与心灵,现实与梦幻的版图。

他首先是从21世纪的当下,穿越时光的隧道来到大唐盛世的吐蕃古道,追溯了与文成公主的一场惊天动地,泣鬼神的约会之后,又从赤水河畔到遵义会议的旧址,从民族英雄李大钊的刑场到作家萧军、萧红故居流淌着圣水的大凌河畔,从七月到八月的时光的洗礼……从远到近,从现实到梦幻,从精神到肉体,几乎没有诗人没有到过的地方和轨迹。

“大地诗”一辑中的作品,也是遍布了诗人游历祖国山河大川的足迹。首先,诗人从马鞍山出发,进绵阳下江油,走中山步洛阳,直抵东莞、仁怀、淮安、宝安、嘉兴、遂溪、长治,由天池、东川、延安、肇庆、直奔青海湖,最后再回到故乡唐山后,又走中山直奔那条喧嚣不息的赤水河而去。

诗人先是把心扎在泥土,然后再长出钢枪、庄稼和诗歌出来。很显然,大地是孕育峭岩诗歌血脉营养的胎盘,是每一个飞翔着的词汇的词根。这也就是它为什么不同于那些泛泛的浮光掠影式的“旅游诗”的地方,两者最大的也是最根本的区别就在于,一个是深沉、凝重的,植根于一片热土的情怀甚至是情感的发酵过程;一个则是流动的漂浮的,基于哗众取宠的应景式的心里愉悦与低层次的满足。

庄稼从那时起/有了真实的童话/路变成无数条输血的脉管/强大的生命,强大的支撑/历史与今天的勾连/是一个天然与造化的契约

——(《站进庄稼的背景里》)

拨动那滚滚的江水/必须以诗的名义/恢弘、超越、想象、跳跃/最好化作一条湍流/抑或一条巨鲸/翻飞,搅动,一江碧浪/此时,我已站近刘禹锡的目光/仰望晴空一鹤的悠然/耳畔耸起诗情的骚动/船行一江绿水/风吹满目苍茫/恰似与韩愈的船舷擦过/又目送苏轼的衣襟远航

                   ——《北江诗笺》之一《北江,一条幻河流过仙境》

不要问我是谁/我跪下,三叩,九拜/长跪不起//我是举着“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我是怀揣“云想衣裳花想容”的意态/我擎着诗骨和火焰/跋大青山之高/涉长江水之长/跪在你的骨肉棺椁面前/请允许我喊你一声:诗仙/这一声静等了一千年//我没有为你带来杜康酒/也没有带来康乃馨/只带一杯家乡的黄土/权作我对你的祭奠

   ——(《马鞍山走笔》之四《李白墓前,长跪不起》

我们说诗歌文本对于时光、生命、自由的解析,更多的是来自于内在情感的强烈释放。诗人的使命或宗旨,就是让一颗不曾安分的魂灵找到了回家的路,而在这一漫长的探寻过程中,他曾有幸目睹了岁月的老去以及对于诺言的恪守姿态,就像沙漠里不断行进着的驼队一样,面对夕阳霞蔚的感召与抚摸,他只能把一串串若深若浅足迹,填满语言的滞留与一种缄默恒定的恬淡。至此,所有的理由都将在这种诺大的无言中默默地生成。也许风沙可以抚平岁月的折痕,却不能掩埋那些倔强而醒着的蠕动的目光。

对于峭岩诗歌的总体评价,我想说的是:凝重、喷薄的情感态势,伴以俯冲、迸射式的自由、立体宣泄,让鲜明的时代印痕与强烈的对于生命的思考和关注,无不注入在跳跃、奔腾的诗行之中。良知与执著必将是作品的血脉与筋骨,敬畏与膜拜则是诗人灵魂的再生与涅槃。而使这种意志和理念得以最完美体现的,应是他为之付出了毕生心血的几部近乎经典的长诗作品。作为短章篇什的凝练乃至于审美诉求的合理补充,则体现了峭岩式的向上、高蹈、峭拔的艺术风格与表诉特征,继而奠定了峭岩诗歌整体性、唯美性的最重要、最闪光、也是最合理的艺术的客观存在。

这是诗集《士兵与祖国》,给予我们的全部价值之所在。

作者简介:绿岛,著名诗人、评论家,中国萧军研究会副会长,国际当代华文诗歌研究会首席顾问,《伊甸园》诗刊总编辑,《中国诗界》执行主编,中国楹联学会书画艺术委员会委员,出版相关著作十余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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